——-谨以此文,献给那些远去的时光,献给乡间的父辈们,特别献给我的母亲。同时也献给陪伴我,爱护我,关心我,批评我的朋友们。所有人的所有人,无论你在哪里,同一轮明月下,我们一起中秋快乐。
在乡下草屋的贫寒岁月里,我已记不清度过了多少个没有月饼的中秋。每当一年中最亮最圆的月亮静静洒向破败矮小的草屋时,我总会用如饥似渴的眼神望着母亲。母亲明白我饥渴的是什么,总会安慰我说:“明年中秋,一定给你带回一个月饼。”
多少年后的一个中秋节,母亲真的给我带回了月饼,但不是一个,而是半个。
中秋节那天,母亲去城里办事,回家时已是晚霞满天。我坐在门口等母亲,陪我一起等的是邻居家的小黄狗。母亲刚回到村口,小黄狗就吠个不停,我迫不及待向着村口的方向奔去。在晕红的晚霞里,母亲满脸笑容,像天仙一样美丽。我抱着母亲的双腿,死死地缠着不放,头微微向上,痴痴地望着她映着霞光的脸。
“你猜我给你带回了什么?”母亲笑着说。
“是小白兔(糖)吗?”我回答道。
在那个生活艰难的岁月里,我哪敢奢望母亲真的给我带回一个月饼,最大的期盼就是能够从母亲的裤兜里掏出一块小白兔。母亲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从裤兜里掏出一块用手帕包着的东西。从外形大小来看,绝不会是一块小白兔,那么纯白的手帕里会是什么呢?我既疑惑,又期待。母亲小心翼翼地打开手帕,一个角又一个角,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当母亲把手帕完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几乎兴奋得快要跳起来。“是月饼,是月饼”,我像是过年得到一件新衣服那样欢喜。
当我以闪电般的速度从母亲手里夺过月饼时,才发现只有半个。但这丝毫没有磨灭我满心的喜悦,残了的月饼躺在我的手心里,就如同一抹月牙安静地躺在夜空,美得让人心驰神往。月饼散发出夹杂着桂花的浓郁香味,更让我如痴如醉,直往肚子里吞口水。
“快吃吧。”母亲欣慰地说。
我没有回答母亲,赶紧把半个月饼塞进嘴里。月饼在我的嘴里没有嚼上几口便被吞进了肚子里去,可月饼的味道还是残留了一些在舌尖上。淡淡的黄糖甜,浓浓的桂花香,黄黄的面粉脆,在我的嘴里整整回味了一个秋天。
那夜,月光如水皎洁,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中秋月的温度。这温度来自母亲的那半个月饼,一直暖到了我的心灵深处,陪伴着我所有的成长岁月。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当母亲的两鬓被深秋的霜染得斑白时,我才听母亲讲起关于那半个月饼的事情。那天母亲去了一趟城里的二姑家,二姑拿出一个月饼来给母亲吃。母亲第一时间便想到期盼了不知多少年月饼的我,想着给我带回来,但碍于面子,母亲又不好意思不吃。我不得不佩服母亲的智慧,她把月饼分成两半,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却悄悄地把另外半个用手帕包起来,放进裤兜。就这样,那半个月饼跟着母亲走过十多里地,终于飘进了我的嘴里。
母亲讲到这半个月饼的故事时,一脸欣慰,而我的泪水却在眼珠子里打转。
后来,家里的经济条件渐渐地好了,破败矮小的草屋被拆除,原地立起了一座宽敞明亮的楼房。每年中秋节都会收到亲戚朋友们的馈赠,一盒一盒的月饼在客厅里堆积如山。但我却很少吃,无论档次多么高、包装多么精美的月饼我都再也吃不出少年时代那半个月饼的味道。那半个镶嵌着母爱的月饼是绝版的,它永远是我心里最最甜美的味道。
PS:本文已发表于2012年9月28日的《资阳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