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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旺的女人

更新时间:2012-11-16文章来源:原创再发 作者:林仑 阅读:阅读字号:

  自从山旮旯东河口这家有了这女人,沟道十里的人家都惊动了。
  
  “听说是水泊老汉从树林子里给背回来的。”
  
  “哈,老公公先沾了那柳身,儿子还咋把她当成自个的女人使唤呀!?”
  
  “我看呀,他们那庙也难敬住这神。不看那鲜亮亮的模样,毛毛眼招惹汉子着呢。”
  
  “哎,你说她是没被人啃过的馍,还是……”
  
  “管别人怎么说,人家可怜的一个弱女子,不是遭了难,谁会钻到野山野林里作践自己受惊吓?”水泊老汉往紧裹了裹棉袄,蹲蹴在土台前的火炕边上。柴草噼啪作响,火焰忽高忽低,伴随着他抽旱烟的声响,给这空荡荡的屋子充塞着暖哄哄的感觉。
  
  “爹!”生旺不知为什么总忍不住要叫一声。
  
  “吧嗒,吧嗒——吱——”水泊老汉香喷喷地抽着旱烟锅,眯缝的松踏踏的眼窝始终没离开火炕一寸。
  
  “唰啦啦。”像急雨赶来,其实是屋外的夜风在捣鬼。
  
  房顶上的灰吊吊毛毛虫一样落下来,蛄蛹在生旺的头发间,一时有了痒稣稣的感觉,他使着劲儿晃了几晃,脑袋离他爹的旱烟锅更近了。
  
  “爹!”喉咙一痒他又叫了一声。
  
  “她么,能当你的女人。”生旺一听爹的这句话,分明看到火炕里的焰苗往上窜跳了一下,他的心也“腾”一下升起了一股热潮。他盯着爹的脑袋,白头发红艳艳的,染着火色。
  
  “爹。”生旺一急眼睛也红热起来。
  
  “咋?你道是叫我的魂儿哩么?”
  
  “爹,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快三十岁了还没女人的汉子,当然不知道有了女人的生活会是啥滋味,猛然间听爹这样说不觉脸热心跳,变得有点气喘了。
  
  自从爹把这女人背回来后,女人在他的心目中时常是一种朦胧不清的影子,他从不敢仔细地用真劲去摸娑她。心,远远地,在山民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余,偷偷地瞭上一眼。那个青青爽爽的影子,便时常成为他铁锨和镢头下泛着温热地气的泥土块儿。
  
  “吱扭——”身背后的小屋门刚一响,父子俩就听到有急匆匆趿拉着鞋子的声音往后院门去了。一阵冷风趁机窜进来,把火炕的烟和焰一齐掀歪到另一边,“嘭”一声响,后院门被带上的响动声还没落下,就听到已经憋得很急的撒尿声酣畅地响了起来。父子俩相互谁也不敢扭动脖子,绷紧了呼吸,只有火炕里的树枝不时爆起噼啪的叫声。
  
  “哐当——”身背后的小屋门刚一响,那女人吸溜着冷气来到火炕边,细细挑挑的身子在不大的花袄的紧箍下,显出了圆圆的沟沟岔岔,很有韧性。胸前那两包鼓颠颠的东西,不停地颤动着,人看了心跳。
  
  “爹,你们咋还不睡?”像山雀绵唱,似溪水歌吟,她的声音滋润了这个屋宇。
  
  “就睡。”水泊老汉依旧那个姿势,盯住火炕说了两个字,忙又吧嗒起他的旱烟来。
  
  女人沉沉静静地坐下来,毛毛眼细细地在这父子二人的脸上打量着。自从被老人救活,这些天来她仿佛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纯净得让她想哭的世界!眼前这两张诚实的脸,似乎被圣水洗过似的,无邪地盛下了几许天真。她,这个从汉子们的劣性酒气和烟熏的呛味里爬出来的山妹子,一颗麻木的对男性的忌讳的心奇妙地翻起了感动的热浪。她的眼光平平地躺倒在生旺的脸上。
  
  生旺的脸红得像鸡冠,双手没地方搁似的,一会儿拿根木棍儿挑挑炕里的火苗,一会儿又抠抠鞋帮子上的泥痂,脸上的肌肉不住地往上抽搐着。
  
  “爹,俺睡去了。”看着生旺额头上分明沁出了明晃晃的汗,女人颤着声站起来,慌慌张张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用亮灯,外面的雪光便透过窗帘给小房子印一层柔柔的朦胧之光。躺在热腾腾的土炕上,不一会儿就听到隔墙那边响起了生旺拉风箱一样冗长的鼾声。山妹子已经在这样的声响里度过了好些个夜晚了。这么多夜晚,这个家依然是这么平静,这么和谐,有时让她觉得自己躺在了一个圣殿之中。
  
  从小就失去爹娘的山妹子是叔叔婶子把她养活成人的。人就是这么怪,这么爱钱。虽然她在婶家总是一个干家务活的劳动力,但岁月的摇篮却把她晃成了一个姣美漂亮的姑娘时,婶婶和叔叔的眼里也就耸起了一棵摇钱树。他们给山妹子买来好衣服,然后领她到公路边上一家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好再来”饭馆里当了打杂的。这里的来往车辆确实不少,生意很红火。山妹子死活没有想到婶婶叔叔是把她卖到这里挣那不干不净的大钱的。这当然是老板娘后来才告诉她的。
  
  在那没日没夜的岁月里,死神也曾来牵过她的手,她也曾想到过拥抱死神……她吞咽着屈辱,吞咽着命运的悲酸,吞咽着男人的蹂躏。她逐渐变得麻木了,麻木得像个木头人儿,以致贪婪的老板娘整日看守着她,生怕她出事儿……苦命的山妹子时常呆呆地望着窗外,看头顶疾行的流云,听鸟儿呼啦啦飞过时留给她哭一样的叫声。遥遥的前方似乎走来了一个傻女人,悲惨的命运之风掀动着她的长发,剥落着她的衣裤,而她却全然不觉地继续行走着,傻呵呵的面目没一丝表情,一直走到山妹子的身心里来,与她重合成一体……
  
  后来,有一位发了大财的公司经理对山妹子动了真心,他在她面前不但能掏出成百元一张的一沓子一沓子新崭崭的钞票,而且还能将一大堆金银珠宝拿来给她看。却没想到,山妹子这个专为挣钱作践自身的女子却视他的大堆金钱财宝而不顾。他便惶惶然,收起了他金钱买美女的花彩梦。
  
  山妹子是怎样逃出老板娘的鹰爪的,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恍惚记得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爬进了一辆拉菜的篷车,然后在一个拐弯的林带间跳下来的,后来就什么也不知晓了。
  
  屋外松林“唰唰”响,仿佛是夜的叹息。山妹子翻了个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夜很静,一颗受伤的女人之心平躺在寂静里,享受着隔壁那边男人酣睡后呼吸声的抚摸。
  
  山妹子的手在这一片鼾声里不自觉地搭上了丰满的胸脯,一种幸福感有生以来第一次袭进了她的心头。她觉得头脑晕乎,坠入云雾中。她的手轻轻浮起,又静静地滑下,在自己胸前的沟壑里上下拂动,那男人雄浑的鼾声变成了掀动水草丰美之地的春风,而她的手就是那风里缠情的波动。
  
  山妹子这个成长在生活荆棘林中的苦命女子,终于陶醉在今夜这男人雄浑的鼾声里了。
  
  断枝残节的命运使她的情感冷漠。然而,万物皆有极限,当事物发展到一定程度时,一方水自会克一方火。山妹子正是从一极走向了另一极。
  
  在接触的许多男人中,他们一个个都赤裸裸,如狼似虎地扑抓她。她恨他们!可自从被这屋里的老人救起,这些天来,她与一老一少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不但没有嗅出起先自己所提心吊胆的异味来,就连他们多余的话语也很少听到。在这里,安全感像房屋一样把她圈了起来,在这圈子里他接受着男人羞怯的阳光。这光瀑很厚很烈,灼热地照耀着她。在这些天里,生旺越是不敢与她对面讲话,越是不敢将目光投射在她的身子上,她就越发增添了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在这个家庭里,山妹子狂烈地饮用着与她以往相悖的生活的甘甜之汁。她的精神富有起来了。
  
  季节在不知不觉中交替着。
  
  冬去春来,春日温暖的脚板踩压得房屋的影子越来越浓了。
  
  烧好了午饭,山妹子站在门前的土塄边上,看着脚下解冻的河水鲜鲜亮亮地唱着,飘飘然而下,心里暖融融的。突然看见扛着镢头从对面小山坡地里向下走的生旺,她忽地扑飞下土塄,跃过水桥,一闪腰,向生旺跑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生旺面前。
  
  生旺顿时吃惊得合不拢嘴。
  
  “我又不吃人,你张那么大嘴,瞪那么大眼干啥?”山妹子从他肩上接过镢头,嗔怪道。
  
  “这……,嘿……”生旺的脸憋得像捂热的红薯,他的眼光从她的头顶曲曲弯弯地拐过去,看着对面山腰间的松树林,“俺……,俺是看着你好看哩。”
  
  看着这山里的汉子窘迫的样子,山妹子“吃吃”地笑出了声。
  
  “真的……是真的。”生旺忙不迭地为自己辩解道。
  
  “快回家吃饭吧。”山妹子拉起生旺的手,一边走,一边还“嘻嘻”笑着。
  
  满沟满洼晃亮,万物都在新的季节里放发着新的光彩,连山妹子的笑声也都像换了新羽毛的鸟似的在山沟里来回闯荡起来。生旺头一次正眼八板地拿目光在面前的女人身上舔食着。看她那乌黑的发丝,比屋子斜对面的瀑布水还溜当;再瞧她的胸间,她饱满的水袋子一样的两峰乳房,颠颠颤颤,颤得他的心热乎乎的。脚下的土地似乎有了软绵的弹性,连刚发芽的小树林散发出的气息也仿佛有了另一番味道。
  
  生旺的大手在山妹子细嫩的手心里变得酥软无力了。他感到自己是被一绺云霞抑或是一团白雾拥抱着。双眼盯视着她那圆圆的红下巴,呼吸也一下子拘促起来,几乎感觉不出自己还在挪动的脚步了。
  
  “嘻嘻。”到了树林里,山妹子扭过头来,花瓣一样的嘴唇启动开,露出白得如玉一样的牙齿,毛毛眼勾直了生旺的目光。
  
  他猛地一扑,就将她掀翻到了树林中。
  
  天旋地转,生旺浑身喷放着热气,呼呼的喘气声使他的四方脸由红变黄,脚下的陈年腐叶正散发出烈酒一样的浓香,把阳光也熏醉了。
  
  “嗤啦!”一声响,山妹子的花色衣衫给撕烂了,露出粉白粉白的稣胸。
  
  “你急什么!”山妹子嗔怒地叫了起来,旋即,又将绯红色的笑扬到了脸颊上。
  
  幸福在山妹子的眉眼间抖动。
  
  “真是个憨人!”
  
  山妹子说完,从地上爬起来挣脱了生旺,扭转身,跑出树林。
  
  山妹子扭动着屁股上了门前的土塄,她拧回头往这边挑逗似地看了一眼,就急急地钻进屋子里去了。
  
  没有风,也没有一丝云,山脚下的农家房屋静静地蹲卧在一个半坡窝洼里,独自看守着河水。正是端午时分,阳春之气正腾升到旺处,各种虫蚋扯开了丝线,一坡一岭的新翻土地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散发出湿泥特有的清香。
  
  生旺紧追着上了土坎。
  
  他急急地走到门边,一阵悔恨便张牙舞爪地扑向他的心间,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体,他一阵心悸。
  
  “嗨!”拳头重重地打在墙上,音响划出山里汉子的生活弧线,把憨实的情感撒落了一地。他推门走进了屋子里。
  
  山妹子热了一大盆温水,关门闭窗地脱了个净光。
  
  她蹲坐在温温的水里,舒服滋润极了。山妹子微闭上双眼,两手不住地往身上撩着水。轻轻揉搓着光滑如玉的皮肤,以及浑圆的双肩直至白莲花红蕊般的乳房。她搓洗着,舒坦得发出了喃喃的轻吟。她要洗净自己不洁的身子,搓掉从前受辱的污垢,干干净净将自己献给他。
  
  出了浴盆,站起来,如一道窈窕的白光在屋子里闪荡。
  
  山妹子开始慢慢地走向生旺。
  
  生旺没有了之前的惊恐,也没有被迷茫所俘,而是显出了从未有过的沉静,沉静得像星光下的大山。坐在炕头上,浓浓的眉毛下幽远的深眼睛把高山河流的全部内容都纳入进来。他静静地目睹着面前一丝不挂的白玉般的人儿,正在等待着轻雾的缭绕。
  
  山妹子一步步地挪过来,到了汉子面前猛然就抓起那结实的大手,然后又慢慢地把这大手,从自己的头上、脸颊间一直摩挲下去。山妹子的呼吸一阵急促一阵,她幸福得像要融化在生旺的手掌里。
  
  陡然间,她解开他的衣扣,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他那结实粗犷的胸膛,抽抽嗒嗒,似哭似吟般地淌流着泪水。
  
  很静。静得如同悠浮在蜜罐里,香甜之气飞流着万物归宿的安泰。
  
  生旺的大手不住地在女人的身上旋动。他的鼻子酸了,眼睛红了,两行山里汉子倔强的泪水哗啦啦淌了下来。
  
  当山妹子仰起粉嫩的脸颊望他时,但见惊恐的魔爪正深深地抓进生旺的脸膛,使他痛苦得扭曲了五官。
  
  他风刮叶片一样将女人推了出去:“不,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是不会一辈子呆在山沟里的。”
  
  然而,山妹子恰似弹出的簧管一般立刻就返了回来,双手死死搂住汉子的脖子,疾风骤雨般的嚎叫:
  
  “从今往后,我这一辈子只能是你的女人!”
  
  风静了,河水的流动声响得格外清晰,哗啦哗啦,不知是大山的泪呢,还是大山抛给人间难解的谜。
  
  高山河流该伟岸的伟岸,该流荡的流荡,一辈子与山沟打交道却永远解释不清山与河的生旺猛地抱起这光裸的女人——这养过汉子的女人——走进了里屋,“哐当”一声闭上了木门。
  
  一个多年的梦终于落成了。
  
  当夜染黑了山洼时,水泊老汉赶着牛从山坡上回来了。牛也累了,人也乏了。坡地上,歪脖杏树上的花瓣簌簌地往下掉落着,铺一层春的成熟在树根底下,暮色里白花花一片,像山里汉子含蓄富蕴的情感。
  
  “爹。”儿子的声音还是跟从前一样,带着嗡闷,所不同的是声音里多了份激动。
  
  水泊老汉惊奇地看一眼红着脸的生旺。
  
  “爹。”生旺将音量放得更加恢宏、激荡。
  
  “咋?”水伯老汉也直起腰,比以前更加铿锵地吼了一声。
  
  在这一唤一应的粗声壮气里,谁能理解出父子二人都是在向对方输送着喜悦的感情呢。
  
  粗壮的苦楝树撑开一蓬墨绿,暮色里,那一群群晚唱的鸟儿不时地跳跃着,欢叫着。
  
  “爹!”
  
  “叫魂儿是咋?!”
  
  父子俩的泪水同时迸溅而出,打湿了一老一少寂寞生活的荒原。几十年来相依为命的父子二人,除了像牛一样的辛劳,为生活套轭拉磨,在凄凉的人生道上转来转去外,就从来没有感到过喜悦的滋味。而今天,面对着全新的生活和未来,他们的眼泪能不自由酣畅地迸溅吗?
  
  山里的夜,终于沉静下来了。深沉静穆得安宁,祥和,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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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点评
  • 绛颦 于 2012-11-16 16:40:01 审核

    一个不屈服于命运的山妹子,相依为命的父子二人,就这般在命运的安排之中相遇。也从此开始,变为一家人,向着美好的新生活奔去。文笔老练,情节完整,环境描写尤其突出。感谢来稿,问好,荐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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