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指导员:
你好!我们终于在阔别28年之后的故地泸州相遇。那天正好是2006年5月31日。
2006年5月27日—28日,116团战友联谊会在山城重庆隆重举行。我参加战友联谊会后回到原116团的驻地泸州。在重庆联谊会期间,我到处找你,期盼着你的出现,可没有见你来。在泸州恰好碰到你的老乡原六连的老班长G战友,从他那里得到你的电话。5月31日早上,我迫不及待地给你通个电话。我以为你记不清楚我这个与你共事仅两年的小兵了,谁知你还记得很清楚。你说:“六连文书,记得”。我说我现在泸州,今天中午就要赶赴内江了,你要来与我见见面。你说局里有一个重要会议。但你终于在7点30分左右从灯杆山公安局住舍区赶来东门口兴福宾馆与我会面。当你走进兴福宾馆我租住的房间时,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还是老样,变化不大,平头,精神焕发,给人的感觉是十分健康。战友相见,深情款款。我们既是紧紧的握手,又是热烈的拥抱。分别28年了,相见恨晚啊!我们留个影吧,作为永久的纪念。
这次相见,我感到非常高兴,同时也感到内疚和遗憾。高兴的是28年之后故地重逢,情深意切,各自都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安康健在。内疚的是来前我没有知道你在泸州,以为你已转业回老家工作去了,没有带来任何的礼物赠送。遗憾的是相见意味着就要分别。日程安排今天上午我马上就要赶赴内江。你舍不得我走,要我留下与在泸州的俺连副连长会面、集餐明天再走。我理解你的心意,但往往很多事情就是来得那么突然,在人的意料之外,且又不尽人意!我不得已只能与之依依惜别,并答应下次再来。
也是这一次相遇,常常勾起我心中的回忆。看着在泸州与你的合影照,当年部队生活像电影蒙太奇一样一幕幕地涌现出来。
28年前,我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怀着热情和梦想,踏上从军路,来到116团二营六连炮排,后来调到队部任文书兼军械员。也就是那个时候,你从团政治处调任俺连的副指导员,老指导员调走后,你当上了指导员。
你是一个较有文化涵养和指挥才能的部队干部,又能写一手漂亮的钢笔书。战士们都为你的到来感到由衷高兴。正是由于你的到来,连队一下活跃起来。连队每晚都以班为单位开展读书读报活动,并结合思想实际,谈心得体会,大大地提高了连队干部战士的思想觉悟和文化水平。战士们安心服役,创先争优,连队精神面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出色地完成了军事训练、营建施工等光荣任务,受到团党委的高度赞扬。
你热情高尚,我终生难忘。记得一次,在一个星期天早上,我与俺连队的老乡F战友吃完早餐后请假前往泸州市,刚出营房大门,在稻田路边的豌豆地里发现一条草绿色的军上衣,口袋里装有一个钱包,鼓鼓的,钱包里有炒票和发票以及粗粮票。我俩把军上衣拿回连队报告指导员。是你带领我俩顺着发票提供的线索前往泸州市、蓝田镇,寻找失主,最后返回营房附近东北侧的一个小村子,在一户人家的指点下,在六中至红卫山半路西南侧的一户人家找到了失主。原来,失主是一个小镇的人民武装部部长,天未亮就到泸州市去挑粪,返回营房门口时感觉很累,就在门口的豌豆地旁歇息,并脱下上衣放在豌豆地里,离开时忘记带走,后来不知道丢在哪里。当我们把上衣和钱包如数交给武装部部长时,他感动的热泪盈眶。事后,是你以《千里找失主》为题在成都军区《战旗报》上报道了我俩拾金不昧的事迹,使我俩受到莫大的鼓舞和巨大的鞭策,我俩也为第一次上了军区的报纸感到由衷的高兴。
我对你诚心诚意,忠心耿耿。我作为队部的一员、连队文书,在你身边工作,深感荣幸。我努力做好每一件工作,力求不给连队干部丢脸,不给你丢脸,千方百计维护你的形象。1976年营房建设进入扫尾阶段,连队又接受了一项新任务,一、二、三排由你带队外出施工。我与四排留在家完成营建施工的扫尾任务。我的主要任务是负责到团部领取施工工具并做好发放工作。此期间,我亲力亲为,多次步行下山到2公里开外的团后勤管理处找领导领工具,又联系团后勤处的汽车把工具运回连队,确保了营建扫尾工作的顺利完成,使连队按时搬进新营房。当你带领一、二、三排外出施工完成任务归来时,我连夜赶写标语横额,热烈欢迎你与一、二、三排的凯旋归来。
M指导员,你还记得吗?就在你外出施工归来不久,你挨了团部的批评,并在全连干部战士大会上作了检查。事至如今,我也记不清楚是何原因了,也不知道你挨了处分没有,也许你是无辜的。但对你来说我是从内心同情的。然而,你却耿耿于怀,多次问我:“对你有何意见?”我真是有口难言啊!从此以后,似乎我处处都不顺你的眼了。这些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1977年下半年我受连队的委派到团教导队参加为期半年的军训。这次军训是全军历史上时间最长的一次。团教导队就在我们连队营房西边。进入教导队之前,连首长告诉我们,被抽调到团教导队军训的全是部队的骨干,上级规定,年底是不能退伍的。连首长还要求我们好好学习,掌握本领,决不辜负全连干部战士的希望。我十分珍惜这次机会。进入教导队以后,可说我是豁出命来干的。各个科目的训练我都非常认真,严格要求,队列、战术等条令条例背得滚熟,熟练地掌握各种训练科目的要领,每次考核成绩都在优秀。教导队结束以后,我回到连队被安排在炮排当班长。1977年底,我们连队突然奉命援藏。援藏时间是次年4月至10月。按部队的要求,所需进藏人员都要进行体检,体检合格方能进藏,否则,不适应高原气候,不能进入西藏。当时,连队进行广泛动员,“歌唱二郎山”进藏歌曲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战士们群情振奋,斗志高昂,我也做好进藏的思想准备。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由于缝领章手被扎坏了,发炎肿痛,连队没有安排我体检,我三番五次地要求进藏,但还是被列为退伍的对象。按入教导队前的规定,进入教导队的一个不能退伍,为何突然要我退伍了呢?我丈二金刚摸不到头。后来,我知道你在多疑作怪,借连队奉命进藏之机,给我当头一棒,使一向巴交老实的我蒙受了巨大的侮辱。我为报效祖国的理想和追求一下被打个粉碎。我感到很委屈。退伍时,你还死抓不放,你给我莫须有的鉴定,营教导员、营长都说你这样做不对,要一分为二看待一个同志,年纪轻轻的,来日方长,不要一棍子打死人。营部书记也说怎能这样给战士下鉴定呢!但你执意不肯给我修正鉴定。退伍以后,就是那份白纸黑字的鉴定像幽灵一样一直缠着我。每每想到这份鉴定,我的心总是隐隐作痛,多少次我彻夜难眠。M指导员如果不是你这样,我定会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百炼成钢,实现我献身国防的理想抱负和人生价值。
说实在话,战士们能从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离乡背井走到一起,是不容易的,是一种缘分。人生在世,要珍惜这种缘分啊!可指导员你对来之不易的缘分珍惜了没有,对干部战友爱有多深?你还记得1976年入伍的L战友吗?他有思想情绪,在一个晚上赌气离队出逃,全连为之震动。幸好经过全连干部战士倾巢出动才把他找了回来。L战友有思想情绪,你作为指导员到底与他谈了多少次心,给过多少温暖,倾注了多少关爱?假若L战友出了人命,责任多么重大啊!你还记得从团政治处调到我们连队的W排长吗?他为人耿直厚道、心直口快,人称他为“炮筒子”。粉碎“四人帮”之后,W排长说了“错话”,犯了“错误”,被在全团的公捕大会上进行公捕。他蒙受了巨大打击。在公捕大会前晚上,你要我与你准备批判他的发言材料,那晚我俩挨了个通宵达旦。你一边口述,我一边记录,整整记下20多页,在第二天的公捕大会上,你对他进行了批判。看到军警摘下他的红领章和红帽徽,给他带上手铐,面上苍白无力的神形,我心如刀绞。W排长是冤枉的,是当时“无限上纲上线”社会背影下造成的不幸。然而,话又说回来,M指导员,如果我们都从爱护干部战士这方面去考虑,W排长会被判刑坐牢吗?这次我去泸州,到处打听他的消息,想专程去看望他。但据在泸州工作的战友说,W排长后来平反了,从重庆监狱出来,与未婚妻结了婚,夫妻相依为命,在泸州市郊种菜过日子,生活过得穷困潦倒,不久就去世了。听了战友的这番话,我的心情格外沉重。一个这么出色的排长,由于历史的不公,使他尽早地离开人寰。也许是天的造化,多么可悲啊!还有云南籍的N战友,他是一个出色的老班长,军事技术非常过硬,特别是剌杀技术炉火纯真,曾多次代表116团参加军区比武荣获第一名,为师、团、营、连争得了不少荣誉。我们这么好的班长不但得不到提拔使用反而被安排退伍了,真是于心不忍。
原116团D政委在重庆联谊会上说,有一次D政委到成都开会,有一个成都籍的战友请D政委吃饭。这个战友原是我们团的一个连队干部,由于当时年轻,违反了纪律,D政委处分了他。他有思想情绪,离开了部队。多年以后,他听说D政委在成都开会,专门打电话过来约D政委吃饭。当时D政委去了,第一杯酒,他说:“罚酒”。D政委说:“罚谁?”他说:“罚我自己,在部队时搞不好工作,D政委处分我有情绪。”所以说,战友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战友情是经过血与火、生与死考验的,是升华了的感情。过去由于年轻,处理问题不妥当,造成战友之间的一些隔阂,在部队,或转业退伍以后大家都深有体会。
因为我们当时还年轻,D政委的话说到了我们的心坎上。如果没有部队生活的风风雨雨,没有过去的是非、对错的前车之鉴,那有今天的深情厚谊,那有今天的有所成就。我应感谢部队生活,感谢战友,感谢M指导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