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踏进学校大门,触目空落落的校园中心那棵巨大的柳树时,内心不油强烈震撼了一下。 在几块巨大坚硬的水泥球场的中央,那棵弯曲的柳树足需两人围抱。天长地久,柳树粗糙的树皮竟然被学生们摸得油光滑亮了。五六枝虬曲巨大的枝丫努力向天空延展开去,身下笼罩出一团深情绵绵的浓荫。每当微风吹来,柳梢抚弄人愉悦的情绪的时刻,我凝望柳树袅袅婷婷、婀娜生姿的如烟幻影,就想,那坚硬水泥地面下的树根肯定屈曲延伸,也一定覆盖了很广大的一块区域。也许根们才知道,坚硬的水泥板下究竟是贫瘠还是肥沃,是滋润还是干涸。要维护住眼前的盎然生机,根们肯定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 向资深教师请教,都说柳树有六七十年了,但没人能说出它的准确年龄。倘若一再追问,老教师们都推说是无心插柳的结果。后来有几次我布置学生写校园,心想柳树一定是其中一个主题了,可惜学生们似乎都视而不见,或许是熟视无睹的缘故吧。 春天到来,柳梢总是最先抽出嫩绿逼眼的芽。手脚利索的学生爬上柳树,折断枝条,编一个圆藤帽套在头上,兴奋不已地满校园跑来蹿去。 炎热难堪的夏季,柳枝无精打采地垂落着,柳叶也打蔫了。体育老师带一队学生来到树下的浓荫里活动,学生们于是都争往树荫深处抢钻,也有高个的男生比跳高,抓扯着垂落下来的柳梢。几个淘气的学生更用脚使劲踹巨大的柳树干,树干居然纹丝不动,于是更不解气了,狠劲地再补上一脚。 秋天的柳树最先抢夺凄惶的眼睛,柳叶簌簌翻落,如同鱼儿痛苦地扯去片片鱼鳞。满校园枯叶飘飞,几个学生一路随风追扫,满嘴的怨气,不过只一会儿,又变成了嬉笑和打闹了。 到了冬天,柳梢干枯萎缩,干巴巴的任由寒风抽打。在去年那场大雪过后,一枝巨大的柳丫竟然脆生生从中间折断了,好几个学生才移走了折断的柳枝。 鸟雀们把柳树当做校园中心最理想的驻足小岛,它们喜欢在上面嬉戏和喧闹。只要校园里学生们洒落了饭菜,它们轻盈地一偏翅膀飞身飘下,用嘴优雅地叼起,飞上树去了。一群麻雀像一阵风似地裹住了密密麻麻的枝叶,高傲的山楂鸟则昂着头立在高高的树丫上放歌。有一次,不知名的大鸟兀立在树顶,煽动巨大的翅膀,引来全校园阵阵惊呼喝彩。 学校建校之初到现在,经历了几次大的变迁,据说其它很多树,没能逃出为建设牺牲或异地迁徙的命运,而这棵柳树却侥幸地保全了下来。原来每当学校有了大建设,工人们就将一圈圈僵硬的钢筋勒绑在它的粗干上,用大车加大了油门一下一下的逮弄,直到将一根根的钢筋绷紧拉直,截断后,送上工地去。 不说美术老师带学生到树下写生,也不说校园的情侣总爱在树下流连,就连校工也发现了柳树的巨大用场。他爬上树丫,用一颗长铁钉深深打嵌入树干,将高音喇叭牢牢铆定在树上。 清晨,浓雾还没有散开,校园传出了琅琅的书声,巨柳像一位老者在驻足倾听。白日,即使老腰无法伸直,巨柳却孤独、坚毅,无怨无悔,烈日下总使人想到逐日的夸父,暴雨中又不免使人联想到海岸泣珠的鲛人。夜深了,校园里宁静安详,夜风习习,竟还有窸窸窣窣的踱步轻声,巨柳是内心辗转不安呢,还是又在深沉地默想? 有时候,我觉得校园柳就是一种坚守的精神,就是一曲用平凡谱写的岁月之歌。校园柳就是校园的魂。 2008-10-1 (责任编辑:冰之语) |